92、092_笼中玫瑰vivian傅长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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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2、092

  成年,到底意味着什么呢?

  意味着责任。

  意味着可以献血了。

  意味着高中毕业,走向社会。

  意味着精神、财务、情感上的独立。

  还有……

  梅瑰暂时想不到了。

  往日训练或比赛时,闭上眼睛,她可以轻松地在脑内进行预演。

  下一个动作怎么做,对手的反应及其预判、走位。

  乃至于场上形势……

  所有的所有,一清二楚,尽在她的掌握之中。

  因为摆在她面前的路永远只有一条,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,获得胜利。

  赢!赢!赢!

  可眼下哪怕睁着眼睛,她也看不清未来的方向。

  接连斩获两个大赛冠军,国内外好几所高校都向她发来了offer。

  她不用挤千军万马过高考独木桥的那条道。

  选一个心意的地方、心意的学校,读读书打打比赛,她本来是这么打算的。

  因为格斗赛事密度低,技术含量大于身体素质,他们的运动寿命往往比普通运动长许多,UFC各级别十强选手很多都在四十上下。

  所以,读完大学再转职业也完全来得及。

  可师父却说,A级赛的激烈程度远超B级赛。

  言下之意,她必须拿出更多的时间训练。

  这两年到处参赛,她的学习成绩明显不如高一那会儿。

  考前突击复习,临时抱佛脚,有多累,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。

  虽说大学不像高中那么紧张,可以摸摸鱼、偷偷懒。

  长此以往,和混文凭有什么区别。

  她不愿意。

  那么先打职业,功成名就后再退役学习呢?

  呵,功成名就,说起来简单。

  侠客俱乐部实力不足,想要更上一层楼,只能换团队。

  比如ATT、阿尔法、AKA、Kings这种国外顶级战队。

  然而现阶段,梅瑰压根没有出国的想法。

  她实在太恋家了。

  她舍不得哥哥,舍不得小白,舍不得妈妈,舍不得师父,舍不得俱乐部,以及申城的一切。

  可坚持留在国内,几时能出头呢?

  二十岁?三十岁?四十岁?

  不得而知。

  到时,她还有那个闲情逸致读书吗?

  哎,太难啊。

  有时候选择多了,也会令人产生困扰。

  好在,梅瑰并非孤家寡人,她还有关心她的家人和朋友。

  老母亲一直采取放养模式,只要儿女们开心,他们干什么,她都无条件支持。

  老父亲再经历了儿子犯病事件后,心态也佛了。

  他告诉梅瑰,不想出国没关系,他会把她想要的团队请到家里来。

  最贴心的当属傅星樊,他给出的建议是,可以一点一点从小事开始考虑。

  比如大学想念什么专业。

  关于这一点,梅瑰早就想好了。

  再得知傅星樊是金融专业毕业之后的,她便暗暗下定决心要和他一样。

  只可惜,她没有收到他母校的offer。

  仅凭高三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,距离往年的录取分数线还差那么几十分。

  下学期,如果减少练习时间或者不练习,卯足劲冲刺,也不是完全没希望。

  但彻底放弃比赛,尤其还是A级赛,她办不到啊。

  举棋不定之际,傅星樊又说别想着钻牛角尖走极端,也别想着鱼和熊掌兼得。

  别人的意见终究只是个参考。

  有得才有失,正视内心,时间和欲|望自会帮你在夹缝中找寻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那条道。

  好比忽然灵感乍现,打通任督二脉的那种感觉。

  然后,无论她作何决定,无论她去哪里,他都会尊重她,陪在她身边。

  上天入地,国内国外,永不分离。

  至于皇后公寓群的小伙伴,里面已经有活生生的例子了。

  乔弈,十六岁登顶,一波三连冠,在十八岁这年选择急流勇退,来年秋天准备进入大学深造,一边当包租婆一边追青梅竹马。

  从小走职业的盛夏差不多也是这个路子,等拿到冬奥会金牌达成大满贯成就便火速退役,开启新的人生篇章。

  因此她俩一致建议,趁年轻先搞事业,学习是一辈子的事。

  梅瑰一听,顿时醍醐灌顶,豁然开朗,斗志昂扬,内心随之升起一股渴望与冲动。

  她现在手感正热,气势正旺,进入A级赛就能和国内外一众高手过招了。

  如果能顺利打败他们,捧起金腰带,她将以新科冠军的身份杀进S级赛,参与诸神之战。

  只要车翻前冠军,极有可能签约UFC。

  三年三冠,逐梦国际。

  哇塞,想想都刺激。

  啊啊啊啊啊啊!

  我要专职打比赛!

  读书再见!

  学校再见!

  UFC,我来了!

  同为运动员,年纪相仿的她们所取得的成绩和达到的高度,引起了梅瑰强烈的共鸣与向往。

  羡慕敬佩,同频振动,热血沸腾……

  各式各样的情绪在内心交织碰撞,激起滔天巨浪,让她的身体和灵魂不禁颤抖,甚至连DNA都动了。

  她终于能在脑海中清晰地描绘自己的未来了。

  这就是所谓的灵光乍现,打通任督二脉的感觉吗?

  没错的,一定是这样。

  梅瑰激动到原地爆炸。

  “梅梅,抽什么疯呢?马上就轮到我们出场了。”

  “你可是今天的压轴嘉宾,表情全崩,想把观众吓死吗?”

  “暴君玫瑰来了,大家快逃呀……”

  “哈哈哈……”

  欢快的笑声穿透耳帘穿入脑海,得意忘形的梅瑰这才从臆想当中抽出身来,原来此时此刻的自己正准备参加服装秀。

  反正在后台等着也是等着,不如开个小差思考一下人生,权当打发时间。

  哪里晓得,越想越投入,越想越沉浸,结果闹了笑话。

  “我我我我……”梅瑰的脸唰地红了,却故作镇定,强行为自己挽尊,“那是因为太紧张了,给自己加油减压呢。”

  “就你这身装备,不用穿高跟鞋,不用讲究台步,全程自由发挥,还有我们在前面给你打头阵,完全没必要紧张啦。”姜狄淡定地耍起手中的偃月刀,比玩折扇还溜。

  “就是……就是……”侠客俱乐部的教职人员跟着附和。

  梅瑰低下头,尴尬地抽了抽嘴角,手不自觉地搭在腰间的佩剑上。

  今日的秀,主打传统文化。

  百分之九十九的服饰以青花瓷和水墨画为元素,由超模蒋知予担任开场嘉宾。

  之后为庆祝爱子爱女生日,作为设计的老母亲还专门为他们准备了一场特别的表演。

  两位主角,披甲上阵,带领侠客俱乐部的教练、运动员组成了一个“甲胄男团”,以走秀的形式恭贺梅瑰步入成人行列。

  傅星樊一身戎装,手持长|枪,气场十足,荷尔蒙爆棚,活脱脱一副征战沙场的将军模样。

  梅瑰则女扮男装。

  上披亮色铠甲,内衬马面褶裙,腰部以束带固定,脚踩高靿皮靴,头扎马尾配小冠,额前点缀抹额,仿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女将军。

  姜狄及其门人扮演小兵,待号角吹响,便随二位将军冲锋陷阵。

  练格斗的,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江湖。

  此番穿越时空化身古代战士,在T台上展示金戈铁马,驰骋疆场,可比普通走秀有趣多了。

  最重要的是,不用学模特走台步,放飞自我,恣意妄为,爱咋咋。

  “……还紧张吗?”傅星樊一手扛着长|枪,一手伸到梅瑰面前,“紧张的话,可以牵着哥哥的手,反正也没规定不许两个人一起走。”

  近在咫尺的手掌,掌白而软,面大而厚,掌心的纹路清晰而干净,传统的算命看相师父定会夸他运势好、命富贵。

  而对于梅瑰来说,他永远都是黑暗中的一道光,茫茫大海中的一座灯塔,浩瀚星河中最亮的那颗星,指引着她前进。

  她笑着握住傅星樊的手:“正好充充电。”

  傅星樊翻过手掌,十指相扣:“彼此彼此。”

  梅瑰缓缓抬起头,双目灼灼地凝视着他的脸。

  老母亲说的一点也没错,虽然甲胄不算汉服,但穿上古人服饰的他,实在太太太太好看了。

  好看到用任何美好的词汇形容都不为过。

  和现代装的感觉完全不一样,却更加吸引她。看着看着,心头浮动,邪念丛生。

  梅瑰鬼使神差地抽出剑,架在傅星樊的脖子上,以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语气调侃道:“这位将军生得如此俊俏,不如随在下回山寨当压寨夫君,可好?”

  此话一出,正主尚未表态,周遭的吃瓜群众倒是率先炸了锅,纷纷起哄。

  “夭寿!傅家小娘子劫色了!劫色了!”

  “傅家大将军,快答应她!快答应她!”

  “压寨夫君!压寨夫君!压寨夫君!”

  T台上鼓声雷动,乐曲激昂。

  后台欢呼声此起彼伏,一浪高过一浪,不知情的人,还以为士兵们揭竿起义了呢。

  面对众人的打趣,被围在中央的傅星樊总有种入了贼窝的感觉,四面八方全是挥舞着大刀敌人,只余他一人孤军奋战。

  架在脖子上的剑,没有开刃,却冰冷异常,仿佛他不答应,下一秒,他的皮肤、他的咽喉、他的血管就会被持刀之人划开。

  身临其境的压迫感,几乎让他紧张到窒息。

  但傅星樊并不害怕。

  四目相接,他满心满眼都映着那位口出狂言的翩翩少年郎。

  那清阔疏朗的眉眼,隐隐散发着不容反抗的强势。

  一颦一笑,一举一动,一字一句。

  既有女儿的娇媚,又兼具男儿的气魄,毫不矫揉造作。

  拔剑出鞘,动作干脆利落,毫不拖泥带水,看得他眼花缭乱,肾上腺素飙升,亢奋不已。

  此等人间极品前来劫色,岂有不从之理。

  傅星樊扔掉手中的长|枪,高举双手投降:“好……”

  啪啪啪。

  “好”字的音只发了一半,便被几声突兀的掌声给淹没了。

  “别闹了别闹了,该到你们上场了,快准备快准备。”走完秀回到后台的蒋知予拍拍手,打断了大家的兴致。

  “蒋老师,您刚才走得实在太棒了。”

  “我们也会尽最大的努力走好,争取不让您失望。”

  “来来来,咱们快按蒋老师先前教我们的,摆好姿势。”

  开场抹杀记者观众无数菲林的超模一出现,吃瓜群众立即屁颠屁颠地跑去了她那边。

  蒋知予先纠正他们的姿态,待众人各就各位后,她又挥舞双拳,给他们鼓劲加油:“这段日子,你们每一个人都训练得很认真,很刻苦,我相信你们肯定没问题的。”

  “对对对,名师出高徒,肯定没问题。”

  “大家加油!”

  “冲鸭——”

  “啧啧,才一个月功夫,混得倒挺熟。”教练组成员积极响应,梅瑰皱皱眉头,不甘心地开口,差一点她就能听到傅星樊的回答了,“真讨厌。”

  “别生气。”傅星樊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梅瑰身上,他抬起他们交握的手,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睛,“这次,你可要听好咯。”

  梅瑰瞳孔紧缩,呼吸凝滞,深陷嘈杂当中,她的耳畔却静得只剩自己的心跳声。

  幻想过无数次的那一刻,终于要来了吗?

  可她还没有真正的表白呢。

  刚才只是心血来潮,他真的懂她的意思吗?

  不懂的话,即便答应,也作不得数呀。

  怎么办?

  要阻止吗?

  “大少爷,你也别光顾着和妹妹玩,快去准备啦。”把徒子徒孙安排妥当了,蒋知予又当起了兄妹二人的电灯泡。

  不过这回,梅瑰没有生气,反而有些感激。

  打扰一次不够,还来第二次,傅星樊翻了个白眼,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与嫌弃。

  蒋知予却不以为意,她大大咧咧地走到傅星樊身边:“大家都排好队了,就等你俩了。”

  傅星樊不爽地冷哼一声:“谢谢蒋老师提醒。”

  语毕,他不舍地放开梅瑰的手,旁若无人地叮嘱道:“没事的,待会儿乖乖跟在哥哥身后,看哥哥怎么走就好了。”

  交代完毕,他捡起地上的长|枪,与大部队汇合。

  “妹妹满口虎狼之词,哥哥也不甘示弱,真不愧是一家人。”热恋贴了冷屁股,巨大的落差使得蒋知予说话阴阳怪气,酸不溜秋。

  “那是。”梅瑰昂首挺胸,紧跟傅星樊的步伐。

  “你果然喜欢他。”擦身而过之际,蒋知予双手抱臂,余光轻瞥,那双在浓妆遮掩下魅惑众生的眼睛忽然变得犀利起来。

  梅瑰没有停下脚步,亦未看蒋知予一眼,她甩了甩手中的剑,萧洒入鞘:“没错。”

  她语气平淡,却掷地有声,似乎不是在回答问题,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。

  傅星樊说,关于未来,可以一点一点从小事开始考虑。

  过了十二点,她就满十八周岁了。

  所以,她决定,成年后要做的第一件小事,就是向他表白。

  闻言,蒋知予先是一怔,而后绷直的嘴角缓缓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:“那我祝你成功。”

  她的嗓音比梅瑰的还要平淡,淡到听不出一丝情绪。

  梅瑰不知道她是真心的还是故意讽刺,更不知道她听完后会做出什么事来。

  即使像上次一样,被有心人曝光,她也不在意。

  即使失败,也阻挡不了她追求幸福,追求梦想的脚步。

  强烈的欲|望,蛮狠地侵蚀了梅瑰的理智。

  满溢而出的爱意,完全占据了梅瑰的心。

  她已经不想等了,今晚必须告诉他。

  从前,棠瑛带梅瑰看过不少秀,作为观众,她的关注点都在模特姐姐们的大长腿上。

  又细又直又长,比例逆天,就没有她们踩不了的点,唯有惊叹花痴的份。

  如今,她也成了她们其中的一员。

  从幕后走到台前的刹那,无数灯光聚焦在她身上,踩得好好的节拍突然被打乱了,害得她好想退回去重新来过。

  所幸,目及所处,有她最熟悉的身影。

  只要跟着他,便能顺利抵达彼岸。

  于是,在傅星樊的带领下,梅瑰迅速调整心态,尽情地展现自己的风采。

  拔剑入鞘,劈砍斩击,刺突平扫,所有能想到的招数,她全用上了。

  煮酒论英雄,执剑闯天涯。

  她做了十几年的江湖武侠梦,终于在这条不算宽敞的延展台上得以圆满。

  一曲终了,掌声雷动。

  甲胄男团倾情为大家献上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大秀。

  表演完美落幕后,设计师捧着花束登场,与全体观众及演职人员,齐声祝福两位寿星生日快乐。

  十八岁的璀璨灯光和十六岁的绚烂烟火,一样美,一样值得铭记。

  庆功宴,依旧热闹。

  切完蛋糕,许下心愿,吹灭蜡烛,零点的钟声准时敲响。

  时间来到一月二十四日。

  成人后的第一秒钟。

  梅瑰迫不及待地拉着傅星樊逃离party,来到中庭看喷泉。

  夜空星辰,泉水淙淙,静谧无人,正是告白的好场所。

  “哥哥,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告诉你。”梅瑰一只手背在身后,一只手握着腰间的宝剑,拇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剑柄。

  厌倦了灯光与吵闹的傅星樊撩起盔甲,跳上喷泉台,双手撑在光洁的大理石面上,两只脚不安分地来回踢荡:“别又是那个女人的事。”

  “不是。”梅瑰斩钉截铁道。

  原本歪着脑袋观察池中金鱼的傅星樊倏地回首,好奇地问道:“那是什么?”

  耸着肩膀,仰面看着梅瑰的他,语气调皮,如坠繁星的眼眸满怀期待。

  “是……”傅星樊的目光实在太过灼热,短暂对视,梅瑰心虚地撇开了视线,她的头埋得很低,舌头在嘴里乱打转,后面的话迟迟说不出口。

  “啊,哥哥知道了。”梅瑰欲言又止,傅星樊灵机一动,打了个响指,手呈枪型指着她的胸口,“是不是关于今年的生日愿望?”

  砰!

  明明是假把式,梅瑰却觉得自己的心脏中了一枪。

  好痛……好疼……

  她咽了咽口水,摊开手掌覆盖在胸房之上。

  “说吧,无论什么愿望,哥哥都会满足你。”傅星樊大方地摊摊手。

  双手张开,形似拥抱的姿态,梅瑰覆在心脏上的手一点一点收拢,指尖慢慢抠进甲片的连接处,皮革与铁与皮肤发生轻微的摩擦,产生了细微的声响和花火。

  好吵……好热……

  痛感扩散,耳鸣不断,脑子陷入一片空白的梅瑰屏住呼吸,闭上眼睛,声若蚊蝇地说道:“我想要哥哥。”

  “哥哥本来就是属于你一个人的。”

  “不是兄妹之间的属于,而是异性之间的属于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我喜欢你,傅星樊。”

  深埋心底几年的话语犹如一串冲天炮仗,将她的世界彻底点燃。

  劈里啪啦,威力十足。

  所有的一切瞬间炸开了花,遍地狼藉。

  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被残忍地破坏,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也被无情地碾碎。

  一道道裂痕,张牙舞爪,试图把她撕裂,吞噬。

  唯有他的成全,方能将她从挣扎和混乱中拯救出来,方能将她的世界复原,重新焕发生机。

  可是等了很久,什么声音都没有传来。

  周遭静得可怕。

  梅瑰心惊胆战地睁开眼睛,闯入视野的竟是她从未想象过的画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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