交织_8_南风北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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交织_8

  当时一曲终了,月光沉寂。

  那句话看似模棱两可,不像一个回答,但她知道,其实他什么都说了。

  所谓感情,总是三分清透、七分糊涂,只要一方不挑明,另一方就能继续装傻。

  她沉入他静无波澜的眼眸,恍惚觉得自己站在高原之上,可以透过稀薄氧气望见一片星辰。

  那些光晕仿佛近在咫尺,可以连成一片海,但实际上,她与光晕相隔甚远。

  两人相差四岁,其实算不上多么稀奇,但陆哲淮的成熟理智远远超出年龄,彼此在心智这一点上有些更为明显的差距。

  这一年,她在轻微的拖延症里为申请大学做准备,也因一些小事感到苦恼,而陆哲淮已经可以去更远的地方,做很多她难以触及的事。

  陆哲淮这个人,好像天生理性,也懂得隐藏,盛栀夏时常猜不透他。

  或许于他而言,那份喜欢不过寥寥几笔,称不上浓墨重彩。

  然而与他相反,盛栀夏藏不住什么东西。

  因为被悸动牵引着,所以总是想靠近,有时候冒冒失失,像捧着一堆半熟的樱桃,不小心摔一跤,小果子洒了满地。

  于是一片晶莹又稚气的甜,尽入他眼底。

  就像此刻,盛栀夏合上琴盖,郑重其事地站起来。

  “那另一个问题你总能给出答案吧。”她将长发撩至肩后,顺手脱下那件开衫,在他面前边转圈边问,“这条裙子到底好不——”

  话没说完,她转了半圈直接撞到琴凳,小腿某处一阵钝痛,心跳都快暂停。

  没等跌倒,她被他及时拉到身前,整个人面对心口撞进他怀里,忙慌中踉跄几步差点又要摔,被他揽着腰捞起来,又撞一下。

  这两撞登时让人清醒,她闭了闭眼,鼻梁痛得发酸。

  陆哲淮看她惊魂未定的模样,没忍住笑了声,爽朗中溢着一丝散漫,让人误以为是偏爱。

  “笑什么?不许笑。”盛栀夏皱眉揉揉自己鼻子,抬眼瞪着他,“你一天健身几回?怎么这么......”

  音落,陆哲淮神情微凝,低头静静看着她。

  似乎想让她自己回溯这句话,看看是否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,以及它是否缺了项主语。

  盛栀夏从他眼中读出某种不可言说,赶紧找补:“我说胸肌,很硬。”

  陆哲淮低眸无奈,在她发顶揉一下:“里面就是胸骨,能不硬么?”

  当然知道是胸骨,不过逮着机会调侃一句,却差点说错话罢了。

  盛栀夏赶紧摸摸自己人中,幸好没摸到鼻血。

  好歹打扮半天,妆快花了鼻子还疼,怎么连句好听话都捞不着。

  其实她从始至终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,就算有人说不好看她也没什么所谓,总之做自己就好。

  但眼前这个人不一样。

  日后她回想起来也挺感慨的,少女心思总是奇奇怪怪,不想说自己是特意为他打扮的,但还是想要一句正面回馈。

  “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。”她抬眼,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眸执着又纯粹,直直盯着他。

  陆哲淮笑意轻浅,从前一直顺着她,现在也一样:“很好看。”

  他似乎总是这样,别人问他什么,他就简简单单地答,不会有太多修饰语。

  盛栀夏当然想听他多夸两句,因为不成熟的小心思接二连三发了芽,上头一棵小草,底下却是满溢的期盼,好像八分的喜欢要说成十五分才够。

  盛栀夏抿了抿唇错开视线,藏住那一瞬的失落。

  这份小情绪过于明显,陆哲淮似乎也意识到,刚才那个回答有些浮于水面。

  他可能真没对女孩子说过什么恭维的话,像初次给她扎头发一样,想用温柔去补救那份马虎,低声哄她:“抱歉,我好像不太会夸人,但真的很漂亮。”

  盛栀夏低低应了一声,心思转啊转,落到别处。

  既然他没有主动拉近距离的觉悟,那就只剩成为被动方的份了。

  于是她贴着他上前半步,将距离拉得更近,十分无辜地看着他:“蝴蝶结松了,帮我系一下。”

  这条裙子设计感很强,肩部没有缝纫款的吊带,只要两根自由系带。

  穿上裙子时要把系带向后绕一圈,再在脖子前面系一个小结,这样带子末端的小细钻就会垂下来,远看像根精致的贴颈项链。

  话音落下,陆哲淮有一瞬间眼波流转。

  他漫不经心抬起眼眸,视线在她眉眼之间逡巡片刻,又若有所思地垂下去,眼底闪过一丝纵容,像波澜渐起,任由她这条游鱼放肆搅动。

  他抬起一只手,贴向她颈前那片肌肤,指尖勾住系带末端,慢条斯理绕了几道。

  系带像被拉扯的晶莹细丝,一丝一缕,缠住他洁净修长的手指,最终浅浅迂回,在他的掌控下束成一个结。

  似有若无的触感从锁骨边缘离开,盛栀夏对着他嫣然一笑,坦然又单纯:“谢谢。”

  她像只狡猾的小狐狸,心里那道门完全不用打开,只要她愿意,自己都能扒着窗户溜进来。

  陆哲淮早就明白那些刻意,但还是佯装不知道,只留一丝纵容与关心,问她:“困么?”

  秉着“失眠症”的设定,她淡淡摇头:“不困。”

  “那看看电影吧。”他沉声道,“就当陪我。”

  放映室内月影浮沉,微型落地灯从侧方打一束暖光,沿着俊朗眉峰晕染至凸起的喉结,勾勒清峻线条。

  陆哲淮半蹲在矮柜前调试设备,帘幕缓缓浮现影像时,玻璃门被一股轻巧的力道推开。

  “衣服——”还合适么。

  这句话没能在他转头时完整说出。

  白衬衫轻盈宽松,像一叶舒散羽翼,与未曾散尽的温热雾气融在一起,柔和地,笼罩亭亭玉立的身躯,衬着她颈侧一片绯红与细腻。

  明媚又无瑕的少女姿态近在眼前,他触碰按钮的手紧了一瞬。

  “衣服?”盛栀夏接过他微微沉凝的目光,若无其事道,“衣服挺好的,就是太大了,领子这块儿总往下掉。”

  说完她拎着肩膀边的布料往上提了提,但效果适得其反,锁骨那片肌肤敞得更多。

  绵柔与松垮之下一片白皙,陆哲淮淡淡错开视线,沉声说了句:“扣子系上。”

  “你说扣子啊。”盛栀夏低头看了眼,又看向他,掩着作乱的心思坦然解释,“不小心扯坏了两颗,系不上了。”

  音落,陆哲淮手指虚晃,一不小心按到开关,帘幕倏地变暗。

  室内一片沉寂,盛栀夏也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
  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,双手背在身后互相点了点,故意问:“电影,不看了吗?”

  陆哲淮简短地:“看。”其实衬衫纽扣没有被她扯坏,于她而言,那两颗纽扣既是试探,也是逐渐成型的信任。

  在他用一枚别针拢紧那片衣领时,那份信任似乎彻底明晰。

  随意选了一部九十年代的文艺片,画面色彩浓丽,镜头感飘渺无依。

  他给她拿了条毛毯,让她盘腿窝在毯子里,靠在他肩上。

  “你的失眠症,好些了么?”陆哲淮问。

  文艺片略显枯沉,她不知何时打了个盹,含糊地回答:“嗯,好多了。”

  “要睡觉么?”他放低声线,怕将倦意扰动,“带你回卧室。”

  “不用,电影还没结束。”她离开他的肩膀,撑着沙发勉强坐直。

  在光影晃动中,她沉沉地问:“你平时经常一个人看电影吗?”

  陆哲淮静了片刻,语气稀松平常:“偶尔。”

  盛栀夏慢慢眨眼,总觉得拨不开眼前那片雾,像在梦里,心里想的事情也不知不觉说出口:“我不喜欢一个人,没意思,总要有人陪着才觉得心安。”

  陆哲淮淡淡看她,听她细声细气的,像在说梦话。

  怕她睡着从沙发跌下去,他又伸手将她揽过来,让她靠在自己肩上。

  独处不是一件难事,但假如永远没有热烈的情感相伴,人迟早成为一枝枯木。

  似乎谁都喜欢被倾听、被陪伴,无一例外,但他从小被灌输的观念与天性相反,让他被迫成为一个并不真实的例外。

  这间放映室其实空了很久,了无生气,他从未主动踏进。今天是唯一一次,有声、有影,有轻浅的呼吸。

  每个人一生中必经无数个热烈的夏天,但在他这里似乎只有一个。

  它是今后无数个纠缠难解的瞬间,是一个好几年都忘不掉的名字。

  说不清是谁先开始的,最初也算不上百分百认真。但只要时间够长,就足以改变一切。

  “其实,我挺喜欢看电影的。”盛栀夏困倦地笑笑,闭上眼睛,声音越来越弱,“以后有时间就一起看吧。”

  她在身旁渐渐沉睡,几缕发丝从陆哲淮指间滑过。

  不知她能不能听清,但他还是沉下声线,温柔回应她:“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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